焚舟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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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舟纪
太平洋那色彩丰富的袖口上永远烦乱的白色蕾丝。
既然他已教会她吃肉,她想自己现在一定是死亡的学徒。
菜粉蝶在静定空气中飞舞,仿佛一切都再正常不过,看来可口的杏黄色与紫罗兰色云也依照天空的不同逻辑继续相互追逐着掠过太阳——这么说是因为,吹动那些云的强风远在树林上方的高空,我周遭一切却都静止如困在水闸里的水,嘲笑着全身发抖的我。
他看着我们,仿佛确信我们完全了解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闭上眼睛,感觉犹如坠落,然而当我张开眼睛,深渊仍在,我只是站在边缘。
靠不住的南方,你以为这里没有冬天,但是你忘记自己身上就带着冬天。
我敢说主人跟我个性很像,因为他骄傲得像魔鬼,急躁难惹得像棘手铁钉,色迷迷得像涩橄榄,而且——我这么说可没有恶意——脑筋动得跟流氓一样快,还是个穿干净内衣裤的流氓。
她本身便是一幢鬼屋,不归自己拥有,祖先有时会来,从她的眼睛之窗朝外看,那感觉非常吓人。她具有暧昧模棱的神秘孤独,盘旋在生与死之间的无人地带,在长满尖刺的花篱后入睡、醒来,诺斯法拉杜的鲜血花蕾。墙上的兽性祖先诅咒了她,她永远只能重复他们的激情。
一如野兽,她活在没有未来的状态,她的生活只有现在式,是持续的赋格曲,是--个充满立即感官知觉的世界,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在这些傍晚,你看东西的感觉就仿佛眼睛要化为泪水一般。
她就像一台钢琴,在一个所有人双手都被砍掉的国家。
夜色踩着毛茸茸的脚走来,奇妙的云朵飘过窗外,是那种夜空无光时仍清楚可见的诡异幽魂般的云。
当凡人男女误以为树林中很隐密,来此做那四脚兽的勾当时,巴克总是孜孜不倦好奇偷看,注意到爱抚时手的位置总是很恼人,所以惯用右手的人在前戏中真的需要惯用左手的伴侣,而大自然母亲塑造人类时并没考虑到前戏,这是我们在兽性时刻与其他野兽的唯一不同点。
因为,若奥伯朗是丰饶之角,泰坦妮亚便是再生之锅,要是他不偶尔用他那根大棍子搅搅她,锅子就将不再沸腾。
每个人都知道存起第一个一千元是最困难的,那些钞票繁殖得好慢,好慢,尽管他不时兼差巧取豪夺,剌激那些现金生殖得更快一点。
杂剧国度是未获承认事物的嘉年华会,被压抑事物的庆祝节日;在杂剧国度,一切过火,性别可变。
今天下午很冷,是那种冷得让人想尿尿的天气。
众人下车,黑暗像被雨淋湿的毛毯披覆在他们肩上。
我母亲说:‘孩子,如果这些人令你又惊又畏,你就想象他们坐在马桶上使劲费力的便秘德性,如此一来他们立刻会显得渺小,可悲,容易处理。’然后她低声对我说了一句伟大的宇宙真理:‘大便之前,人人平等。’
有一个理论是,我们制造自己的命运就像盲人朝墙泼油漆:永远不了解也看不见自己留下的痕迹。
你看,人年纪愈大就愈倾向拿年纪来定义自己,正像小时候那样。
我们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但—— 我们缓刑的时间长短也同样随机不定。 把它抖开再看一遍,花朵,水果,指甲花的鲜艳染痕,俄罗斯娃娃,雪纺纱般起绉的肉体,老歌,猫,八十岁的女人;四十岁的女人,一头染过的头发,牙齿多半还是自己的,她是我的同伙,我的姊妹。她现在退人风俗画的障眼隐私中,变成一个持针的女子,一个缝百衲被的人,一个在城市某处花园缝拼布的中年女子,用力转过头去,硬是不看在四周耐心荒野中等待我们的岩石与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