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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类 博弈和人工智能 - 李喆

人们对于棋盘之所以是19路这般大小有过诸多解释,古人说它符合“周天之数”,现代人说它“地势均衡”,许多言之凿凿的解释仿佛是为了遮掩一个不愿直面的事实:是人类智力和生命的有限决定了现实中棋盘大小的限度。

多么神奇!只要把围棋盘从七路扩大到九路,稍微扩大一点认知对象的空间,人类有限的理性便无法凭借自身计算直抵答案。更神奇的是,明明连一个小小的棋盘都无法掌握,古往今来的野心家们却试图让人相信他们掌握了关于人类的真理。每当那些宣言被由上而下地固定为单一的声音,公共空间就面临着被挤压乃至消失的命运;当公共空间消失之时,人们往往会逃离到思想之中,用思想和友爱建起最后的堡垒。

一路摩灭为褴褛 - 蕾克

说起来,微尘是佛教概念,指的是世上物质最小的单位。所谓庙堂塌倒化微尘。微尘成大地。微尘对浮世,长河对漂萍。日本人真喜欢用“尘”这个概念,有一种在漆面上撒碎金打磨平整的工艺手法,叫作“平尘”,明明是金,却用尘代称。平安时代里有一种青绿之色,只有天皇才能穿用,叫作“麴尘”。这是一种黄绿之上恍若蒙着尘埃白膜的颜色,暗淡而微妙复杂。根据古书记载,要捣碎紫根揉出浆液,加入茶树灰烬,反复染出偏青的器,再叠染茅草染出的黄,要想准确染出这种灰蒙蒙的绿色,非常不容易。明明是天皇御用的禁色,却被称为尘。如果这是一种视角转换法,李白有诗句描写得很清晰——“泰山嵯峨夏云在,疑是白波涨东海。散为飞雨川上来,遥帷却卷轻浮埃”—就像寒微可以比喻宏大,反过来皇可以为尘,历史终究可以于无声处落在幕府将军黑衣之下的格子绢衣上。从天地、自然而来的素材、人力和思考,也终究可以转换成茫茫然的微尘格子。格子就像巨云散为飞雨后留下的痕迹,那道影来过。

很多时候,我们可以在朴素的东西上感受到那道影来过。

就像上面出自农民之手的棉麻之布,经过织机,织出布匹,砧打出韧性和光泽,放到清水溪流内漂去杂色,或置于积雪上曝晾。

最后得到的布匹,是要实际穿用的,保护身体,安抚内心。为了用之美,没有过分的自我彰显,不为炫耀装饰,在现实的逻辑事理之上,多了一点点梦境式的非真,镇定而雅致。比如宋代的瓷器,就像那个著名的雨过天青色笔洗。人的技巧和努力之外,还有上天眷顾的一点玄意。

痛苦和笔 -费兰特

也许第一次写字,就像开启最初的模式,到现在,每当一些幽暗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纸上,或电脑屏幕上,成为一连串文字符号,那些不可见的东西突然变得清晰可见,我依然有那种虚荣的感觉。那些字母临时组合在一起,肯定还很不精确,但这些文字和脑子里最初涌起的东西很接近,话语一经写出,思绪已经远去。对我来说,这个过程总是有一种天真、不可抗拒的魔力。如果要用文字符号呈现那种能量,那应该像塞西莉亚写她名字一样,用一种无序的方式,并期望有人看着她写,在那些字母中看到她的努力,热情地赞美她。

我小学时候用过的笔记本,有黑色的横线和两边红色的竖线,当然也是一种牢笼。但从那时开始,我开始写一些小故事,从那时开始,我倾向于把任何事情都变成干干净净的文字,一切都很和谐、井井有条,保证可以获得赞誉。但头脑里那些不和谐的喧闹留了下来,我自己清楚,我后来确信:我可以拿出来出版的书,文字都来自那些喧闹。

也许,那是可以让我获救的东西—然而用不了多久,拯救就会成为迷失。在整洁的规范之下,有一种能量,一直想要打乱这一切,要带来混乱、失望、错误、失败,还有肮脏的东西。那种能量,一会儿从这里冒出来,一会儿从那里冒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一直追求平衡和失去平衡”,写作真的变成了赋予这种状态一种形式,就像把碎片规整起来,然后等着它们再次变得凌乱。就这样,当爱情小说最后变成了爱情退去的小说,我觉得这才是好故事;当我知道,没人会发现凶手是谁时,这样的侦探小说才开始吸引我。当我觉得,没人会得到教育时,那些成长小说才走上了正确的方向。精彩的文字变得精彩,是因为失去了和谐的风格,开始具有丑的力量。那些人物呢?如果是光明磊落、言行一致,我会觉得他们很虚假。当他们说一套做一套时,我会觉得他们很吸引人。“美即丑恶丑即美”,这是《麦克白》里神奇的讲述者——几个巫婆说的话,她们当时正在飞过肮脏的雾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