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科尔内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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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神科尔内尔
这么说他并不孤单。但是若说刚才他的不安是发现自己形单影只,现在他却被一种更吓人的绝望攫住,他看到自己在世界上如此不孤单,除他之外那么那么多人都活着。或许这更可怕。 — location: 352
一个人要同时写作和生活,太显无力。谁试图这么做,迟早会崩溃。只有歌德可以, — location: 274
的确,旅行会给生命带来一定危险。并非致命危险,仅仅与之近似,相当于一次滤泡性扁桃体炎——意外情况下——可发展成败血症或心脏衰竭。 — location: 460
手捧意大利小说坐在那儿的年轻人,确实是他,又不是他。他可以是自己想成为的任何人,因为他在不断的位移中会遇到无限多种可能的情形,像一场精神的假面舞会。 — location: 466
他一直害怕用冷酷、无情和粗鲁去对待一个人——一个和他自己一样懦弱又渴望幸福、注定要悲惨死去的人——生怕当面侮辱了他,哪怕只是一个影射、一个想法都不行。很多时候——至少他想象过——他宁愿去死,也不愿某个人认为自己在世上是多余的,并在离开他时红着脸重复:“看来我是个负担……看来,嗯……看来我是被鄙视了……” — location: 570
礼貌看上去只是纯粹的形式,说到底它才是内容本身,才是实质本身。一个还未形成事实的好词语,包含了所有纯初的可能性,胜过一个好行动:行动的结果不定,其影响引发争议。一般来说,词语总是胜过行动。 — location: 581
艾希蒂窥见的这些事物、人物和动物——好比梦中掀开被子说梦话的人——几乎在他面前不知羞耻地暴露自己,容忍一位无闻的年轻诗人剽窃他们一直以来小心保护和仔细隐藏的人生,甚至永远带走。 — location: 643
他注意到第一栋意大利房屋。它并不那么整洁,不比匈牙利的房子更舒适干净。它小巧轻盈。五彩斑斓的碎布和衬衫飘荡在窗口,生活诚实的肮脏在此暴露无遗。 — location: 747
空气中有种永不止息的喧嚣,快乐的喧哗,自由宏大的街头欢乐。人活着就制造噪音,毕竟之后就不能了。 — location: 795
他快乐,因为他被当作他人,也或许是个意大利人,无论如何是另一个人,一个陌生人,一个人。他可以把这个角色扮演下去,把自己从出生就被关入的牢笼里释放出来。 — location: 807
门背后还住着人,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第一手租客,是二手租客和文学的敌人。 — location: 997
咖啡店嗡声一片,露台上的噪音越来越大。在这极度的喧嚣里,他们感到人生的脉动,觉得自己正朝某处去,正在往前行。每张桌子、每个包厢都坐满了人。烟雾风暴一般高高卷起。这蒸汽之中、这温热的池沼里,人感到放松和舒适,什么都不去想,只看着它沸腾和冒泡,并且知道,那些迸溅进来的人会不知不觉变得松弛,闷炖,混合成汩汩沸腾的一锅醉汤。 — location: 1057
他们想快速彻底地参透每件事的含义,因为尽管所有人都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却都感觉自己时间已不多了。 — location: 1081
这喧闹之中,每个声音都敲中他灵魂的一个音键,他是所有人和所有事的亲属。他不懂得生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到世上。他想,一个人摊上这段目的不明、结局必是消亡的冒险应免于任何责任,有权利做他想做的事,比如躺在街上无缘无故地呻吟,无须受到特别的谴责。但正因他认为人生整体而言无意义,他才去区别理解其每一个微小部分、没有例外的每一个人、每一种高贵或庸俗的观点、每一种理念且立即吸纳。 — location: 1086
他的动作凝重、迟疑。这种不确定总会让他做出违背初衷的事。充满怀疑的灵魂总是不安。如此尖锐的敏感曾让他见到一个用旧的火柴盒或一张疲惫的脸就哭将出来。但是经过多年对自己神经系统这种自然倾向的训练,他已把它练得坚硬,甚至无情,有意识地把它转化为一种艺术,成为自身的动力。他只想感受和观看。唯一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以某种方式把自己和人类联系在一起的,就是对于死亡这一最终必然的恐惧。 — location: 1461
他找寻见证死亡惨景的机会,同时意识到,如果人不能忍受死亡,至少可以瞥一眼死亡的前厅。总的来说,可怕的事、有关死亡或大或小的场景、或快或慢的毁坏,都致命地使他兴奋,因为他希望能理解“当一只陌生的脚踩住我们,而存在不知不觉倾倒在虚无里时”的秘密。 — location: 1466
咖啡馆就是记者的神庙。 — location: 1579
一种粗浅又模糊的不安攫住了他,就像我们在街上走了几个小时,突感不适,因为通常匀称系在肩上的背带裤其中一条背带的纽扣松开了。 — location: 1678
那将是地狱般的乐趣:在陌生国度走来走去的我们,对发出各种声音的嘴巴无动于衷,像哑巴一样朝那些同我们说话的人干瞪眼。我的朋友,那会是怎样高贵的孤独,又会是怎样的独立与免责。责任的束缚根本不存在。我们一下子感觉自己成了婴儿,受到监护,内心唤起某种无从解释的对成年人的信赖,他们比我们更明智。我们任由他们替我们说话和行动。然后,我们接受一切我们看不见和听不见的。 — location: 1702
外国人有个特点:他们总在试图去说旅行所到国家的语言,说得太多太急,很快就会暴露出他们是外国人。再看看当地人和本地居民,他们点头、用手势就能明白彼此。得用钳子才能从他们嘴里扒拉出语汇。即便那时他们也会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从休眠在他们体内的丰富母语宝藏里取出已用至磨损泛光的语汇。他们通常不爱使用华丽的转折,不讲究精准的文学构架。如果可以,他们宁愿不说话。这样做倒也明智,因为要是必须上台演讲几小时或写一本二十章节的书,他们会立刻在听众和评论家面前自露马脚——也并非毫无根据——他们根本没有掌握母语。 — location: 1724
话题接近用完,因为我们已杀死大部分认识的人,唤醒大部分亲近的逝者。 — location: 1808
因此——如我所说——他懂得一切使人升离动物成为真正人类的事情。 — location: 1845
他用手杖尖端刺戳地面,一边吐痰。待到天黑,他吐的痰在地上流成一个精致的小水坑。一个吐痰的人,就是在思考的人。我承认,伊曼努尔·康德写《纯粹理性批判》时不完全如此思考。但每家有每家的习俗。在虚奇家,吐痰总意味着思想的高度集中。 — location: 1881
怀疑之后他们所有人会报名去宇宙[3]学习。宇宙浩瀚星海也在他们的计算范围,还记到日程簿上。德国的少女和女士也常常谈起宇宙,像在谈论一个有名的娱乐场所。 — location: 2164
宇宙浩瀚星海也在他们的计算范围,还记到日程簿上。德国的少女和女士也常常谈起宇宙,像在谈论一个有名的娱乐场所。 — location: 2165
简而言之,他不论性别、年龄、宗教差异地睡着,仿佛对人类的所有弱点闭上了双眼,不是“仿佛”,而是实实在在如此。相信我,睡觉是真切的赞同。打瞌睡的人总在点头,也就赞同了一切。 — location: 2302
朋友们,睡着的人总在理解和原谅。一个睡着的人从不会与我们敌对。从睡着的那一刻起,他就背对生活,对他来说,一切仇恨一切邪恶不复存在,就像一个死人。 — location: 2310
迄今地球上的一切混乱都是因为有人试图制造秩序,一切脏污都因为有人清扫。请你们试着明白,世上真正的不幸是组织安排。真正的幸事是没有组织和安排,是偶然,是突发奇想。 — location: 2346
先例证明,将人类拖向灾难、流血和污垢的,是那些热衷公共事务的人,那些把自己使命当真的人,那些狂热地尽忠职守之人。做好事的,是那些只管好自己事务的人,那些玩忽职守之人,那些无动于衷的人,那些睡觉的人。 — location: 2353
错误并不在于世界缺乏明智的统治。错误完全在于统治本身。 — location: 2355
他只是很清楚,愚蠢到赖求他人庇护的人是迷失的、被判了死刑的人,既不可能也不值得帮助他们,因为这般虚弱之人只不过在欺骗自己,甚至自欺都无力做到,请求别人代为欺骗自己,他们只盼着曼陀罗、麻醉剂和鸦片,这些方面主席着实不吝啬。 — location: 2397
从高处鸟瞰作为抽象整体的痛苦,总是比近距离观察更可怕:细枝末节的琐碎使我们清醒,卸下我们的武装,要求我们至少专注和自律,从混乱中整理出秩序。好比我们找到一个轮子、一颗螺丝、一根铰链,原本是炸弹零件,但单单这些东西却只意味着手工活和游戏。细碎的事情倒让人更安心。 — location: 2590
他知道法律、条款和决议是存在的,它们的确铁硬无情,但每道法律、条款和决议旁边都有一个平庸脆弱的凡夫俗子,用技巧即能拆卸。 — location: 2647
作为写作的人,你们知道,一切都取决于字眼,一首诗的质量恰似一个人的命运。 — location: 2721
我们等待已久的人往往会突然出现,他们出现时我们要么还刮着脸,要么为摔坏新唱片烦闷,或者手指才被碎片划伤,还在流血。生命的琐碎景象不容许我们庄重宏大地重逢。 — location: 2915
他们举手投足像只袋子。我知道,人直觉地憎恶人。比起一个人,人更容易原谅一只口袋。 — location: 3109
不管我抓取到的物件如何渺小,我唯一可说的内容是我正在死去。 — location: 90